刚才我已经向大家描述了我们这个群体基本的发展，基本的发展倾向并不等于每一个成员的发展水平和走向，所以在我们这个群体内，发展是不平衡的。即使发展较快的也还面临着研究如何深化的问题。新基础教育研究与很多研究不一样的、独特的路径是强调每一个研究者认识水平和实践能力的不断提高，所以这个认识的问题是伴随着实践，不断需要回过头来重新认识，需要不断深化和拓宽的。对新基础教育的认识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一个明智的人，会永远思考认识问题。我想一个自觉的人需要对新基础教育的认识要走向深化。具体地讲，关于新基础教育本身的认识深化问题，我想突出以下几点：关于新基础教育这项研究的性质。参与实验的教师和领导在研究过程中不断琢磨这个性质，但对性质的认识所有的人并没有形成共同的、完全一致的见解。大致有几种认识需进一步认识和重新认识。第一种认识是认为新基础教育主要是理论，没有实践的模式和操作的方法，做新基础教育研究就是学理论。我们在最初，几乎所有愿意参加的教师都提到过这类问题，但现在还有些学校的教师在提出这类问题，如果说刚进入的则慢慢了解即可。理论和实践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和关键的问题，我们需进一步阐明新基础教育究竟是什么，它的理论和实践的关系是什么。第二种认识是把新基础教育看作是学校改革某一领域中的实践研究。比如说开始的时候，有人就说新基础教育就是课堂教学改革，也有的认为新基础教育与新课程实施是一回事。新基础教育与学校某一方面的改革结合在一起，这是把新基础教育研究的领域窄化了，这不是一个人认识完整性的问题，实际上这反映了对新基础教育研究整体性缺乏理解，忽略了新基础教育的整体性和渗透性。第三种认识是把新基础教育研究看作是课堂讨论的一种方式，新基础教育的课堂经常有讨论，于是就归纳为新基础教育是研究课堂讨论的方法。他们兴奋的中心是方法，这是把新基础教育进一步窄化了。连领域都没有涵盖，他就是讲方法。这三种认识是比较普遍的，这样的理解会带来新基础教育研究性质定位上的模糊。或者是什么都是新基础教育，就像原来谈素质教育一样，素质教育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这些都没有达到我们提出的新基础教育研究的定位。我想做一下有针对性的说明，让大家把新基础教育的概念弄清楚，让大家知道新基础教育是什么，不是什么。要对新基础教育有真正的清晰，恐怕不但要知道新基础教育是什么的同时，还要知道它不是什么。关于新基础教育研究的定位，不是用一句话说得清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常用一句话或抓一个关键点、突破点来谈一个问题。面对复杂的教育改革，它的问题要用一套系统来定义，这一套系统不是孤立的，它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相关的，这样构成有机的整体。关于“新基础教育”性质的定位包括以下六个方面。
第一方面，新基础教育是我们国家在世纪之交提出的一项为基础教育创建新型学校、培养时代新人而进行的理论与实践相依、相生的具有原创性的研究项目。它的突出特点是理论与实践相互依存、相互产生的这样一项研究。教育改革搞得好，可以兴国，可以成为中华民族腾飞的翅膀。改得不好，也可成为亡国的一个因素，会使二十一世纪依然没有具有活力的、新生代的诞生。我不想重复新基础教育研究是强调在基础教育领域内，今天我就针对新基础教育只是一种理论的观点与实践没有直接的关系来说一点。新基础教育从一开始研究之始，第一篇理论文章的发表和第一所实验学校的确立几乎是同步的。因为我们认识到这是一个艰难的探索过程，这是一个不是在理论上就能完成的问题，它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上从变革学校开始。在整个研究过程中，我们采取理论适度领先，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相互推进的方式来开展探索性研究，这也是推广性和发展性研究的基础。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有强烈的实践意识，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有理论和实践这两支队伍。这两支队伍在探索性阶段后，又都继续参与了推广性和发展性的研究。这个研究从成员来讲，注意了两方面的结合。从理论层面和结题报告来看，我们强调了三个层次的创造，每一个问题都是要创新的态度来一点一点逐渐系统化、清晰化，所以新基础教育研究是一个过程，一个共同创造的过程。首先是理论层面的创造，第二层面是学科系统改革层面的创造，学科改革的另一半是思想品德、班级建设的系统策划。这里面有实验教师的创造，但最终系统化的工作主要是我们华师大的教师。第三层面从新基础教育研究开始，一直在坚持着、进行着的每天的日常教学实践和班级建设的创造。这一主体就是我们广大的实验教师，在这一层面上的教师是最富有创造力的，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进行日常教学实践。通过五年探索性的研究，我们在发展性、推广性的研究时，提供给大家的不仅是理论的文章，还有学科创造、教案的创造和体会文章的创造。黑皮书、红皮书、蓝皮书这三本书是集中体现新基础教育在探索过程中形成的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成果，在成果上反映的不仅是理论，也包括实践创造的成果。另外，我们还形成如何进行改革实践的原则性意见和基本要求。从这里可以看出，新基础教育研究理论与实践具有一种内在的不可分割性。如果可以分割的话，我作为课题负责人就不会这样来做新基础，我可以关在书斋里做，我不必每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走，一节课一节课的听。不要以为我只是指导者的身份，同时我也是学习者的身份。我每次都会为老师们的创造和学生们的创造而感到兴奋，激动，并引起我对教育学基本问题的重新思考，我也是一个不断创生理论的创造者。如果我们每一个参与新基础教育研究的人都能理解这一点的话，那么每一个人也可以成为学习者、指导者、创造者。这样一种研究我们感觉好象没有实践操作的东西，我想说这就是我们对教育理论价值的认识，这也是我们对教育理论在实践形态上的长期误区。过去，在实践形态上，我们常常会得到一套模式、一套说明、一套规定，这为什么错了呢？我们过去是把一个生动的、完整的、情境中开展的教育活动把它抽象出来，把它分解开来，把它割裂开来，把内在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割裂开来，和理论割开，和背后的思想割开，我们用分析思维的方法思考问题，如果我们每天按照写出来的教育学的内容上课，那肯定上不来课。原因就是我们头脑里只有抽象的条条框框，缺乏对情景中的、变化着的知识的把握，实际上这就是我刚才讲的开始对教育学的基本问题、知识形态重新思考的收获。那么由于我们前面讲的分析式的、抽象的、脱离情景的操作的规定使得我们不把那种情景中动态过程中形成的一些东西，以及要求大家怎样去把握的。情境的、动态的知识看作是与实践相关的知识，所以我提醒大家要重新认识教育学中的实践知识形态，这是关于理论与实践的认识。不要把原来已经联系着的东西割裂开来，去寻找抽象的，放到哪里都对的东西，这很难找到。但我们不否认我们对理论实践的认识是在一步步深化，在逐渐细化，在逐渐清晰化。我觉得这是所有开创性的研究、探索性的研究必然带来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是几个人的创造，是大家一起探究。我们大家不是等着谁给我们一个理论、一个实践的方法，而是我们一起创造这样的理论和实践。我讲不断具体化、深化，大概有两个东西可以说明，即最近我们提出的重建课堂教学价值观和过程观，这是跟前面提出来的“让课堂焕发生命活力”相比，前面如果是一种号召，一种对旧的东西的批判的话，那么后面两篇文章已经进入了重建。97年到今天，经过5年时间的积累，我觉得我可以写出来了。另外，我们给共同体对教学的实践提出了评估方案。今天我们认为已经深化了的东西，到结题时，如果我们把新基础教育作为一个创造的行动方针的话，我相信一年半时间拿出来的东西会比现在更加丰富，而这个丰富的过程是我们共同努力、创造的结果。所以我觉得我们共同体内要比贡献，要比创造，要比过程中的认识怎样，扎扎实实地、一步一步地发展前进，等、靠、要不是新基础教育的风格。
第二方面，我们强调新基础教育的核心价值观是人的主动、健康发展。我不想展开，我要补充的是第一：它突出的是人要主动，健康这两个价值性的定义。第二：主动的健康发展，它不仅是价值目标的设定，也是人要实现自我发展的高级内驱力。刚才李老师说，人的自主性、自尊，这样的精神如果放到发展的视野，人的发展不仅要寻找外部力量，还要寻找内驱力。内驱力有低级和高级之分，新基础教育追求的是未来社会，一个人的命运如果还要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话，他就一定需要主动健康发展的意识和能力。教育如能完成这样一种培养的话，那么他就为人的终生幸福奠定了重要的基础。我认为这是基础教育新时代的重要的价值观。我们通过现在的研究，已经开始认识到主动健康的发展从学生扩展到教师，一个健康的人即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人包括学生、教师，又包括校长，当然中间的作用、地位不一样。新基础教育强调所有的人都能主动、健康、积极向上的发展，丢掉了人的主动发展的核心价值理念，就是丢掉了新基础教育研究的灵魂和动力。在这里我们尤其要对条件论思想进行划界，新基础教育不否认现实条件，而是强调在现实条件下去改造学校，去创造新型学校，去培养新型教师。这个条件要成立，但不是唯条件论，不是在做什么事时都归因到条件，做不好就归因环境、条件的问题，唯一忘掉的是自己。你自己还有多少空间可以去支配，你还可以发挥多少能动性，可以从哪里做起来改变一点教育的现实，把自己舞台上的戏越唱越好呢？在这样背景下，如果人永远承认现实，而且承认现实是不可变的，那么就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回想20年前的中国，当时也是条件论。条件论在一定意义上说很现实，但是在一定意义上又是很不负责任的。他从来不想自己的责任，自己能够做什么，往往把尽责任、主动性都抛开，而人恰恰是在尽责的过程中，不断地同时实现自己的发展，所以想不花力气又想吃大肉这是做不到的。这是新基础教育认同的对人本质特征的认识，刚才李老师说人的自主、自尊从动态的角度把它转化为人都有主动发展的本能。人是生命体，生命就是要主动呼吸，饿了主动吃饭，才能生存。从生理状态人的主动性很快就能理解，人都有主动发展的欲望。但我们不理解人的精神生命的发展，他的事业成功，他的命运把握，都要通过主动、积极向上的方式才能实现。所以这个核心的价值观，不是脱离人的自然状态，不是脱离人的基本心理状态来谈的，它是在这个基础上的一个价值目标的提升。
第三方面，新基础教育研究的基本路径是变日常教育实践为研究性改革实践。新基础教育改革实践要发展，不是靠别人，而是要靠自己。我们就是在研究性的改革实践中，实现旧的学校教育、旧的生存方式向新学校的状态转变。至于什么是研究性的改革实践，它与平时重复性学校教育实践的差异在哪里？大家可重新去看一下崇明会议的精神。如果不想通过研究性改革实践，那种个人亲历的实践来实现多种转换，那么就做不成新基础教育。要做新基础教育，就要走研究性的改革实践之路。这三点，是我们新基础教育在整体上非常重要的三个方面。如果问我，新基础教育是什么？我认为是一条路，是一条探索、改革、研究、创造、发展、重建的路，这条路走起来确实很辛苦，但我们认为是一条洒满阳光的路。我们的会标就是一条五彩的路，它是丰富的、弯弯的、曲折的路。刚才李老师提到，一个人的心理素质的提升，它的精神境界的提升，就是战胜曲折，挫折的过程。在新基础教育的研究中，挫折、问题、困难对我们来说，是我们成长的滋味，是财富。发现问题就是发现发展途径，不要为问题而焦虑。我们要研究问题，要解决问题。所以这条路赋予它五彩，是从它的前程来讲的。但从过程来讲，它的重点是曲折。走的过程中还会摇摆，新基础教育不是一个现成的东西，不是一个遥远的太阳，永远也走不到。这个研究就是一条路，这条路是我们所有共同体的成员，所有愿意参加的人共同开辟、创造、走出来的。记住：我们大家一起走，而不是等着谁在前面走，这样大家的心态便会主动、积极起来。
第四方面，研究性改革实践是在教育的日常实践中体现出来的。这里涉及到第四个观点，就是对日常教育活动的认识发生观念上的变革，新基础教育是以动态生成为教育活动观的核心理念。这个动态生成是相对过去把教育活动看作执行、预设、规划的过程，教师是操作工的身份，教师品尝的是春蚕吐丝的、把自己敖干的辛苦，而不是体现一种面对富有挑战性的一种情景，不断用自己的智慧，不断的去建构课堂的体会而言的。教师为什么老要操作呢？因为他习惯了操作，看到创造，看到变，看到不确定，就感觉可怕。然而人的认识是建构的过程，建构即是动态的过程。课堂中教师如果用开放的心态去进行教学的话，会生出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可能没有办法做完全的预设。创造能不能教？创造不可能有一套操作模式来实现，我们试图用习惯了的，掌握现成知识的认识方式来揭示创造性活动的本质，这是不可能的。几十个小脑袋的可能，你可能会预设它常理的可能，但不可能把它们所有的乃至错误都预设。但创造并不都是好的，有的创造甚至是错误的，我们提出学生的错误如果具有普遍性，或者它的背后有一套儿童逻辑支撑的话，那么这些错误也是教学资源。我们可通过这个错误了解学生知识障碍在哪里？再去排除障碍。动态生成是一个词组，动态的目的是要生成资源，生成性的过程。通过教师捕捉、判断就达到过程生成，这里有二次生成。我们往往不知道生成的价值，没有目标的在浪费时间，这是转型期出现的一个必然现象，不是一个让人恐慌的现象。只要反思，弄清楚了问题所在，就可把过程变成生产性的、创生性的过程，师生互动不是指谁是主导，谁是主体，而是通过一种交互的作用，一起来创造我们教育教学的过程，创造每一天的教学生活。新基础教育就是要研究新的教学互动，只有在充满挑战的教学过程中，师生主动发展的欲望才会被激发出来，这对教师提出了全新的认识，我想只要有教学存在，那么教与学是永远都存在的。问题是我们过去割裂了他们的关系，我们强调他们的对立性，而不是交互作用、生成性。新基础教育对教育教学活动过程的认识就发生了核心理念的变化。为实现动态生成，新基础教育强调资源意识，强调交互作用意识，强调动态意识，强调生成意识，强调挑战意识。活力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生发出来的。
第五方面，新基础教育要求并且努力地在研究中形成富有创造智慧的新型校长和教师队伍。我们强调创造智慧首先是基于对教育活动的全新认识，提出教师的劳动有创造价值，强调智慧是针对操作工而言的。当然师德等都是认定了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再强调。奉献有两种：一种是出苦力的奉献，一种是出智慧的奉献。那是两种不一样的奉献，“智慧”是新基础教育对新型教师和新型校长的新的要求。首先，智慧不只是一种认识能力，它首先是一种生存态度。一种既承认现实，又不满足于现实，并且相信通过努力是可以使世界、自己变得更好的东西。一个有智慧的人，他不会是消极的，它一定是积极的、向上的；他愿意去改变这个现实，尽管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他会有很强烈的、发现的冲动和变革的动力。我想这是智慧产生的内在动力，我认为一个人的智慧不只是靠理论和经验的积累就能形成的，而是靠对理论和经验的反思和批判而达到的，智慧常常和实践连在一起。所以我要告诉每一位教师，其实你们可以成为很有智慧的人。教师需要面对实践进行综合性的研究，必须整体去把握，教师的智慧在这样的一天一天中形成。智慧是什么？在我看来，是这样一种认识能力，是透视实践和改造经验提升自我的，是一种与情景和过程不可分割的，并且在过程中产生的思想，是一种最鲜活的理论。从对智慧的理解，可以体会到，新基础教育在认识方法上强调整体地、透视式地、动态地把握教育，在与学生相互交往中创造教育。这是一种极高的智慧，如果教育有这种智慧，便是一种享受，去享受内在尊严和欢乐的事业。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们要求教师和学校在研究性改革实践中学会自我更新，只有有了自我更新，才有学校的更新。一个能关注自我更新的校长，一定能办出生机勃勃的学校。
第六方面，新基础教育需要持久的坚持努力才能实现，是一个长期实现学校转型的过程。因为我们要变人，变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变几千年形成的教学传统、教育行为，以及形成的师生关系，形成的行政管理方式，这一整套的东西，要实现转型性的变革，你说有可能吗？新基础教育不是灵丹妙药，一吃就好，新基础教育的成功是在坚持努力之中。只有在这样的努力之中，我们才能实现期待的成人、成事的统一。

2002/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