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篇
就像人们常常把自己特别喜欢的格言、警句作为自己信奉尊崇的座右铭一样，许多学校也常常精选一句或几句言词作为校训。 这是我国学校的一个传统，是校园文化的一个重要表现。一个好的校训，不仅体现一所学校的特点、风格，同时也反映着时代的、地域的文化积蕴和精神。
曾经有一个时期校训不怎么提了，近些年来，才又在学校中普遍地时兴起来。教育领导部门大概看到它的作用，将其同校歌、校服、校旗并列起来，要求各个学校都有。于是，走进各个学校，抬眼就会看到或书写于教学大楼之上，或矗立于校门之前的校训。我见过一些，有的很好，既生动又深刻，一下子就留在脑际；但相当多的相近或雷同，缺乏特色。我了解我国一些有名的高等师范院校的校训，现摘录如下：“求实勤奋，刻苦创新”，“求实创造，为人师表”，“严谨朴实，团结勤奋”，“爱国爱校，求实创新”，“敬业求是，开拓创新”……这些校训的内容含义都挺好，但给人的感觉太一般。不仅看不出各学校自己的特色、风格，而且还让人觉得，制订校训很容易，似乎挑选几个好的字眼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就行了，用不着考虑自己学校的地域、传统和师生的实际情况。前几年我参观了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在学校大门两侧的墙上写有8个大字：“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不是校训，而是人们对“师范”二字含义的一种诠释。我以为它比上述一些学校的“为人师表”的校训要好。它不仅点出行业的特点，道出对行业的高标准的要求，而且极富启发性和号召性，对在学校生活的人有时时提醒之意和鼓舞鞭策之情。
为什么会出现校训大量雷同的情况呢？我想不外乎有如下几种原因：一是我们的学校是社会主义学校，教育方针、基本目标都是一致的。有些学校领导只看到这一面，而忽略了它的另一面——基本精神、共同要求在不同学校的表现形式、实现形式、侧重点是多姿多彩的。校训在反映国家、时代对于学校的要求之时，必须带有学校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如果不是这样，大家都千篇一律，只要各校都认真贯彻教育方针、政策，执行有关法规、守则和教学大纲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要有一个校训呢？二是对校训的理解还停留在最基本的表层，以为挑几个好字眼就行，而且要多几个字词，以示“全面”。好字眼并不等于好校训，它们之间并不是随便就可以划上等号的。校训，应当是一种精神、一种原则，富于鼓动性、激励性、号召性和实践性，是一所学校全面贯彻教育方针、培育“四有”新人、树立良好校风的一个重要环节；也只有生动、准确、集中地把一所学校所处的地域、所具有的历史传统和师生的状况及特点都反映出来，才能成为全校师生铭记在心的行动原则。好的校训不都是这样的吗？
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同志为中共中央党校制定的校训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本是一句古语，出自《汉书·河间献王传》：“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颜师古注：“务得事实，每求真是也。”古代一些书院及其山长常爱引用此语作为校训或治学格言。毛泽东同志用它作为中央党校校训，则给人们一种完全崭新的感觉。这不仅因为它是针对当时存在于党内的脱离实际、崇尚空谈的教条主义、经验主义而发的，更主要的是他赋予“实事求是”全新的科学内容，成为无产阶级世界观的基础，是我们从事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立足点。党对干部最基本、最突出、最集中的要求，可以浓缩为3句话，即：为共产主义奋斗，为人民服务，实事求是。学员从一入校就注意并牢牢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这样，党校的性质、党校，毛泽东同志亲笔题的四个大字，叫‘实事求是’”①，这是毛泽东思想的精髓；我们正是依靠这个，战胜党内“左”的和 “右”的错误，取得革命胜利；在今天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要取得胜利，也必须依靠这个。这样的校训，多么贴切，多么深刻！
西方一些学校的校训有的也是非常好的。如哈佛大学的校训为“追求卓越”，令人感到它在鼓舞、召唤教师和学生要不断努力，不断创造，争创一流，攀登高峰，出类拔萃，超越前人。这可与我国有的校训如“自强不息”，“允公允能，日新月异”相媲美。
校训的字有的多些，有的少些，一般以简洁、概括为宜。如前面提到许多学校皆选取的“求实创新”、“开拓进取”等，其最基本的要求、基本精神都是相通的。要做到创新，必须先求实，脚踏实地，打好基础；在创新过程中既要勇于解放思想，进行大胆探索，又要不怕困难、艰苦奋斗和埋头干实事。每个学校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在校训中凸现自己的重点要求，我在南方一个市郊看到一所中学的校训为“笃行”，我一下子记住了，并且马上想到了它的出处——《礼杞·中庸》一书中的4句话：“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 笃行之。” （附带说一句，1924年
要使校训成为学校的风格，表现学校的风格，犹如一提到南京路上好八连，就想到他们的勤俭节约、拒腐蚀永不沾的精神；一提到大庆，就想到艰苦奋斗、“三老四严”的精神。这是长期艰苦努力的结果。需要注意的是，人们有一种误解，似乎校训主要是对学生的。这是不对的。校训主要是对学校领导和教师的，只有他们认真按照校训办，才能在学校 中树立起好的风气，才能使校训在广大学生的心中扎根，成为鼓舞、引导其一生发展的座右铭，成为一股影响深远的精神力量，成为校园里稳定而时时起作用的重要文化因素。
下 篇
最近，看到报上刊出北京东城区教委对50所小学的校训做了调查，发现各校校训用词范围偏窄，要求趋同，风格相近，千篇一篇。有的报纸就此发表评论，希望校训能张扬学校鲜明的个性和特色。对此，我又有一些新的想法。
校训是什么？正如有的文章指出的，是办学理念和育人要求的高度概括，是校风、教风、学风的内核，是校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校训不仅是对学生的要求，而且是学校所有教职员工都应牢记心头、时刻遵守励行的。怎样看待校训“一般化居多、少有特色”这一现象呢？在思考这一问题时，我们固然要看到确有一些学校领导对校训缺乏应有的认识，也有他们自身缺乏深刻的教育思想和较高的文化素养的原因，加上他们自己没有用心去想、去找，也没有 发动全校师生去想、去找，怎能找到一个言浅旨远、富有特色的校训？如果仅用如上理由来说明问题，恐怕还不行。这种现象不独北京市东城区的小学存在，全北京市乃至 全国各地包括中学、大学也都存在。我曾收集到100多个大学校训（少数大学没校训，用学校精神表示），大体也是这个样子。由此，我们就不能简单地说出现上述现象是因为各个学校领导都是思想“慵懒”、“不动脑筋”，“没有深刻的教育理念”和“缺乏文化素养”了。我们是统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对新一代的要求、对各类人才的要求和基本标准是一致的，各级各类学校面临着共同的历史任务，都要贯彻统一的教育方针。同一个教育标准反映在校训上，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要求趋同、风格相近、用词较窄的情况。不仅现在这样，过去也这样。校训也反映不同历史时代的特点。抗日战争时期的校训，许多反映的是战斗，是抗日救亡，是爱国，如抗日军政大学的“三八作风”（3句话、8个字）和西南联大的“刚毅坚卓”。现在我们肩负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加快推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把我国建设成为民主、富强、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赶上世界上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团结奋进，开拓创新，勇攀高峰，就成为时代要求和倡导的精神。校训中大量出现的勤奋、团结、创新、文明等字眼，正是这种时代要求的反映。我以为这里的问题不在于各校校训是否雷同，而在于各校领导对于自己的校训如何结合学校师生的特点和学校的实际加以诠释，使教师、学生铭记在心，努力实践。教育的真谛在于抓住根本要求，结合学生的实际，一年、几年乃至一时一刻也不放松地坚持下去，这才是根本，才能收到切切实实的成效。学校教育工作绝不能今天换一个花样，明天提一个新口号，变来换去，做游戏可以 ，育人则不成。
至于说校训要有自己的个性，这是一个很高的要求。但是，有个性不能脱离开时代背景，脱离开国家民族的历史使命。实际上，校训首先反映的是时代的共性，即国家、时代对学生的要求，然后才是如何结合学校、师生的特点，并恰当地表现出来。一个好的校训正是时代特点与学校特点的统一、共性与个性的统一。脱离共性，片面地强调个性，表面上看可能很新鲜，很“个色”，但那是不可取的。有的文章说，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张扬了学校的个性和特色。其实，这是《易经》上的一句话，清末民初的很多学校都用它做校训。我幼时开蒙进入的本村小学的校训就是这个，今天还有好几所大学的校训也是用的这句话。这是当时的“流行语”。我前面提到，毛泽东在延安给中央党校题的校训“实事求是”非常恰当，极富个性，同时我也谈了，在旧时代，不少学者、学校（旧式书院及“维新”后出现的新式学堂）也是以“实事求是”为校训的，如天津在大兴安岭的前身——北洋大学就是。说中央党校的校训好或者新，是因为毛泽东给了自汉以来就有的这句成语以全新的可以说是经典的解释，赋予它深刻的科学的内容。这是以前绝对没有的。
有些学校的校训确实个性鲜明。有人爱举国外的例子，如美国西点军校的校训是：责任、荣誉、国家。对学生品德要求是：自己决不撒谎、欺骗或盗窃，也绝不容忍有此行为的人。哈佛大学的校训是：让柏拉图与你为友、让亚里士多德与你为友，更重要的让真理与你为友（另有材料说，是“追求真理”或“追求卓越”）。燕京大学是美国教会办的，洋人给她定的校训是：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由于中外文化传统的差异，反映在校训上就很不一样。对于国外名牌大学的校训，一眼看去，很新鲜，很有个性，正如现在一些年轻人看到一些老大学如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中山大学等的校训感觉很新鲜、很有特色一样。这是很自然的。其实，这些学校的校训很多是取自过去经典著作中的名言。清华大学的校训来自《易经》；孙中山为中山大学题的校训出自《礼记·中庸》。南开大学的校训“允公允能、日新月异”，厦门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止于至善”，也都出自这些经典。当时的读书人对此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新鲜之处。
我说这些，并非是为校训雷同作辩解，而是寄希望于人们对它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和更深入的思考，绝不是简单说一句“思维的慵懒”就能解决问题的。是不是所有学校都不用追求有个性的校训呢？当然不是。我想起2002年11月从报上看到，北京和上海成立国家会计学院 ，当时朱容基总理为学校题写的校训是“不做假帐”。这既突出显现了学校的性质和特点，又体现了国家对未来会计师的最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要求，实在精彩。这真是点“睛”之笔，抓住了关键所在。做假帐，古今中外都存在。现在国内某些人利用做假帐贪污公款，偷逃税费，谋取暴利，引起人们极大的愤恨；国外如美国的一家知名大公司做假帐欺骗公众，坑害股民和顾 客，闹得沸沸扬扬。一个财务人员真正做到不做假帐，而且时时处处，天长日久，一辈子都是这样，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和对祖国对人民的高度负责的精神啊！清华大学校园里有一个石碑，上刻“行胜于言”，成了一些学生的格言，并一生践行。这应当是对校训的一种很重要的诠释和说明。有的学校的校训是“诚实”、“诚朴”、“诚信”、“诚毅”，不妨参照美国西点军校对学生品质的要求来加以阐释，我想肯定会在学生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校训一般化的问题，而是一些学校以为自己校训一般化，纷纷改校训，造成不必要的思想波动甚至混乱。重要的是，我们应当把兴趣和注意力放在如何结合实际 深入贯彻落实校训的要求上来。富有个性和特色的校训固然好，如果只是把它写在墙上就万事大吉，那么，再生动的校训也不会对广大学生产生广泛深刻的影响。既使学校的校训比较平实，如果你能坚持不懈，用心思 、下功夫，结合师生特点，深入实际，经常地、细致地阐述它的内涵，引领全校师生实践，营造一种气氛，使之养成一种习惯，形成一股精神力量，也一定会取得好的结果，影响学生的一生。教育是一种踏实细致的工作，也是长期系统的工作，需要的是在求真务实方面下功夫，用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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